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案件到了这里,涉案人员越来越多,复杂程度远超夏木繁的想象。

杨文静:“我最初怀疑宾馆老板,并不相信他所说的话。不过事后我调阅了这个案子的调查卷宗,宾馆老板张宏图对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女人外貌描述很详细,仿佛他是真的见过这个女人一样,或许他说的是真话。只可惜,那个时候刑侦技术手段有限,刑侦画像水平有限,没办法根据张宏图的描述精准画像,并找到这个女人。”

夏木繁问:“那个陌生女人有什么特征?”

杨文静说:“个子不高,体型很瘦,皮肤偏黑,脸部毛孔比较粗大,眼睛比较大,有些凹陷,嘴唇比较厚,听口音应该是浣城本地人。”

夏木繁问:“穿的是什么衣服?”

杨文静说:“八月份浣城的天气非常炎热,女人穿的是一件碎花的短袖衬衫,一条阔脚的七分裤,脚上穿了一双夹趾拖鞋。”

想到自己有浣城所看的一切,夏木繁道:“听你的描述,这个女人的长相比较普通,是本地人,难道张宏图以前没有见过她?”

杨文静说:“张宏图说不认识这个女人。虽然他对这个女人的描述非常清晰,可是具备这样特征的女人在浣城街头一抓一大把,并没有什么辨识度。”

夏木繁问:“你父亲和蔡池被这个女人带走之后就杳无音讯?车呢?”

杨文静说:“据张宏图所说,他们没有吃晚饭就离开了宾馆,没有开车,当天晚上没有回来,一直没有结账。不过因为货车一直停在停车场,所以张宏图也没着急。”

夏木繁继续问:“货车一直停在停车场,车上有没有血迹和搏斗的痕迹?”

杨文静:“警察在停车场上看到了蔡叔叔开过去的那辆小货车,对车上进行检查,并没有发现血迹和搏斗痕迹。”

夏木繁:“除了张宏图,八方宾馆还有没有其他人?比如说住在隔壁的住户、保洁员、服务员?他们能不能证实张宏图的话?”

杨文静:“八方宾馆是家族生意。宾馆卫生是张宏图的妻子在做,接待工作张宏图在做,他们只请了一个锅炉房的工人,专门烧锅炉。至于张宏图的口供,他妻子和小舅子都予以了证实。”

涉案人员再次增加,夏木繁问:“怎么又冒出个小舅子来?”

杨文静:“张宏图的小舅子孟诚经常到宾馆蹭饭吃,据孟诚说23号傍晚他的确是看到一个女人带着宾馆的两个住客离开了宾馆。”

夏木繁皱了皱眉毛:“有串供的可能吗?”

杨文静:“如果串供,那就说明张宏图谋财害命,他妻子、小舅子是帮凶。这样一来,三人共同犯罪,十四年时光过去,一定会牢牢捆绑在一条船上。可是最后一次调查的时候发现,张宏图宾馆越开越大,还做起了房地产生意,赚了大钱。可是他的小舅子却一直都在小商品市场做点小生意,日子过得很一般。”

夏木繁知道杨文静这话是什么意思。

合谋杀人,或者目击杀人,这就相当于孟诚手里捏着张宏图的短处,没道理张宏图发财了孟诚不眼红敲敲竹杠。现在两人相安无事,口供又如此一致,那就证明张宏图说的是实话。

暂且放下对张宏图、孟诚的追究,夏木繁将注意力转移到杨文静刚才提到的宾馆锅炉工人身上:“这个锅炉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?他有没有看到那个陌生女人?”

杨文静:“这个锅炉工人名叫熊飞良,他模样很普通,个子不高,一直单身,没有什么技术能力,每天就是烧烧锅炉,给酒店提供热水,有时候也会兼着做些搬运重物的杂活,因为人比较老实,话又少,所以张宏图一直在用他。”

夏木繁抓住了杨文静话语中那两个一直在重复的词语:“十四年过去,一直单身?一直用他?”

杨文静:“是。我见过这个人,说他模样普通那都是一种礼貌,事实上他长得很丑。塌鼻子、小眼睛、深深的法令纹,再加上没什么本事,没有女孩愿意嫁,所以到现在应该有四十多岁了吧,一直单身,就在张宏图的宾馆烧锅炉。”

夏木繁意有所指:“就这么一个人,张宏图为什么一直用他?”

杨文静抬眸看着夏木繁:“你觉得,他有问题?”

夏木繁提醒她:“刚才,我们排除孟诚与张宏图串供的理由是什么?”

如果说,熊飞良知道张宏图的秘密并以此要挟,那张宏图的确有可能要养他一辈子。

杨文静思忖片刻:“熊飞良接受警察调查时表现得很配合,这个人平时深入简出,也不怎么和人打交道,性格比较内向,好像还有点脸盲症,分不太清楚谁是谁,宾馆住客来来去去,他一个也没记住。”

听到这里,夏木繁陷入了沉思。

从整个故事的讲述来看,带走杨家维和蔡池的陌生女人嫌疑最大。可是这个女人的身份到现在都是一个疑问。

按理说,周一拿到货款,周二就应该离开。杨家维归心似箭,一定是一大早就出发。在离开之前,杨家维应该会主动和宾馆老板打招呼,结清房款,早早休息。为什么杨家维和蔡池在宾馆待了十几分钟,就有一个陌生女人来到宾馆将他们带走?

这件事怎么听都觉得很奇怪。

如果这个陌生女人的确存在,那她就是最后一个见到杨家维、蔡池的人,嫌疑最大。

可是,这个陌生女人当时没有找到,十四年之后更难找到。

如果这个陌生女人是张宏图编造出来的,那张宏图的嫌疑很大。

他故布疑阵,转移警方视线、混淆警方侦查方向,一定是为了掩藏他谋财害命的真相。

陌生女人,成为破案的关键。

夏木繁相信,杨文静与其它刑侦人员也是以此为抓手,一次又一次地开展调查,却一次又一次地无功而返。

如果自己接手此案,应该如何入手?怎样才能另辟蹊径?

看来,还得靠小动物们来帮忙。

夏木繁陷入沉思之际,杨文静也沉吟不语。

咖啡厅的光线很暗,隐隐有音乐流动。桌角放着一盏琉璃灯,灯光透过彩色的玻璃,印在杨文静的脸上,看上去幽幽暗暗的,让人的心情也随之沉郁。

往事种种,尽数浮现在杨文静的眼前。

父亲的失踪,让她的家陷入了痛苦与恐慌之中。

可是让这份痛苦加倍、恐慌更甚的,却是厂子里的人对这件事情的反应。

父亲为人豁达,和邻里同事们有小纷争也只是一笑而过,很少与人计较,因此和邻居们关系良好,见面总是笑嘻嘻的。

可自打一出事,往日总是笑咪咪和杨文静打招呼的人个个避之唯恐不及,就连最好的朋友也远离了她,有时候走在路上都能够听到邻居们充满恶意的嘲讽和议论。

“自古财帛动人心,那可是一万块钱呢。”

“别看杨家维平时总是笑嘻嘻的,对姑娘好像宠爱的不行,谁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,说不定在外面已经养了个儿子,趁这一回捞一票大的,把老婆姑娘全都抛弃。”

“他倒是拿着钱出去享福了,却害苦了我们这一帮子人!财务说了,为了补这回的缺口,下个季度的奖金不发,那可是15块钱啊。”

也就是从那年开始,杨文静感受到了人性之恶。

母亲受不了厂里的流言蜚语,一年之后选择改嫁,离开了面粉厂。杨文静则选择读寄宿高中,考上南方医科大学法学专业之后就很少回来。

咖啡厅里,忽然响起一首熟悉的旋律。

“海风你轻轻地吹,海浪里你轻轻摇。远航的水兵多么辛劳……”

这首歌将杨文静从回忆中唤醒,跟着旋律哼唱了几句之后,抬眸看向夏木繁,轻声道:“这首歌是我爸最爱的一首。我爸爸是个文艺活跃分子,歌唱得很好听。我要是学习累了,就会坐到我爸的身边,对我爸说,唱首歌给我听吧,然后,我爸就会坐在客厅里给我唱。”

往事虽然美好,却也沉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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