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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月的风,带着股淡淡的凉意。

夏木繁今天没有穿警服,而是穿了宽松舒适的休闲装,简单的白色T恤、卡其工装裤,充满着青春的活力。

惠通宾馆的一楼有个咖啡厅,杨文静一个人坐在角落,一只手端着咖啡,却没有喝,眼神茫然地看着窗外,任咖啡的热气在眼前缭绕。

一见到夏木繁,杨文静整个人马上精神起来,站起身冲夏木繁伸出手,眼睛里带着几分欣赏:“夏木繁!我一直想见你,偏偏错过了。”

夏木繁微笑着和杨文静握手:“久仰大名,我也一直想见见粤省省厅的美女法医。”

杨文静今天也没有穿警服,烟灰色真丝衬衫,搭一条阔脚的深灰长裤,长发挽起,用一朵黑色蝴蝶结压住发髻。既有女性的柔媚,又有职场人的利索。

这样的杨文静,的确是个出色的女人。

三人寒暄了几句之后,切入正题。

听说过顾少歧的父母命案顺利侦破之后,杨文静一直很想向夏木繁求助。只是因为工作太忙,时间不凑巧所以拖到了现在。这次她抽出空来回荟市,一是见见母亲,二来就是希望问问夏木繁,看她能不能帮忙查这桩悬了十四年的旧案。

杨文静道:“夏木繁,我早就听说了你的事迹。你能够在二十年之后,凭一己之力找到失踪的母亲,我的内心非常佩服,也很羡慕。说实话,我这次来荟市就是向你求助的。”

夏木繁转头看了顾少歧一眼。

杨文静解释道:“这件事情我没有提前和小顾打招呼。我知道你有特殊的能力,不然也不会以二十出头的年纪成为湘省省厅的专家组成员。也许你来之前已经听小顾说过我的故事,我父亲的失踪一直是我心中的痛,我不相信他是携款潜逃。不管过去多久,不管有多大的困难,我一定都要找到他。”

夏木繁抬头看向杨文静,平静的说了一句话:“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。是不是?”

杨文静霍地站起,一把握住夏木繁的手,难掩激动神情。

“对,我就是这样的想法!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找到他,哪怕只是一具尸体。十几年过去,尸体早已白骨化,但只要我还活着,就能够通过DNA检测确认尸体的身份。这就是我之所以选择从事法医行业的原因。”

夏木繁和杨文静的个性有些相似,信念坚定,近乎执着,即使全世界都在说没有希望,但她们依然会继续坚持,一定水落石出。

两个个性相似的女生,四目相对,对对方的好感油然而生。

杨文静坐下,抬手叫来服务员,问:“你们俩喝点什么?”

夏木繁道:“给我一杯白开水就好,刚才酒席上吃的多了,有点口渴。”

听到夏木繁率真直白的话,杨雯静眼中有了笑意,不再征求顾少歧的意见,对服务员说:“那就来两杯柠檬水吧。”

叫完柠檬水之后,杨文静笑着看向夏木繁:“你们刚才吃酒席去了?在外面吃饭,厨师总喜欢放味精、大料,吃完之后容易口渴。”

夏木繁感觉杨文静像姐姐一样,既体贴又温暖。

两人又闲聊了几句,顾少歧看她俩越来越熟络,自己倒像个外人一样,便将身体往椅子后头靠了靠,拿起柠檬水,慢慢的喝着,很安静的当一个布景板。

杨文静:“听说你很会训狗训猫。”

夏木繁:“是的,我家养了一只狸花猫叫做煤灰,还有一只小的边牧叫雪糕。他们两个都很乖,我有时候会带着他们参与侦查工作,两个小家伙帮了我不少的忙。”

杨文静表示很羡慕:“我平时工作忙,没什么心思养猫养狗。”

夏木繁:“我六岁的时候妈妈失踪,村里的猫猫狗狗陪着我,所以我和猫猫狗狗的关系都很好。”

杨文静:“我爸也很有小动物缘,不管是猫还是狗,都喜欢亲近他。”

夏木繁:“那说明你爸是个善良有爱心的人。动物的感觉是非常敏锐的,如果你没有释放善念,它们根本就不会主动靠近你。”

杨文静点头道:“所以,我从不相信我父亲会携款潜逃,他不可能为了一万块钱抛弃工作、家庭、声誉,还有我!”

杨文静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。

“我爸对我很好,经常带着我一起玩儿。我记得有一回六一儿童节,我参加班级的舞蹈表演,老师要求穿连衣裙,可是我向来不爱穿裙子,翻遍了家里衣柜也只找出条半身的短裙子。我爸二话不说带着我到百货商店买了一条连衣裙,那条连衣裙要八块钱,很贵的,回来之后我爸被我妈埋怨了半天。他就那么坐在沙发上听我妈唠叨,一声不吭,悄悄冲我眨眼睛。那个时候我觉得我的爸爸真的很爱我,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孩子。”

说到后来,杨文静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哽咽。

夏木繁抬手拍了拍杨文静的胳膊:“你好好回忆一下你父亲失踪前后发生的事情,我们一起来想办法找到他。”

在杨文静的讲述中,一个发生在十四年前的故事,悄然展开。

杨家维是荟市本地人,高中毕业之后走招工流程进了市里的面粉厂,因为头脑灵活,能说会道,被提拔成业务员,经常出差购买原料、联系销售渠道。

杨文静的母亲康萍是面粉厂的一名普通女工,勤劳俭朴,善良温柔。她生杨文静时大出血拿掉了子宫,因此家里只有杨文静一个独生女。

那个年代没有计划生育,面粉厂的职工家家都是三、四个孩子,因此杨文静便显得很特殊。不过杨家维并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,反而把杨文静看得跟眼珠子一样,极尽可能地宠爱着她。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杨文静胆大、自信、开朗,一家人过得幸福和美。

可是变故发生在杨文静十六岁那一年。

杨文静记得很清楚,当时正是暑假,过完这个暑假她就上高二了。她成绩很好,尤其是数学,最想学的专业是金融学,信心满满将来要投身商海赚大钱。

对于杨家维这次出差,杨文静并不开心。因为父亲本来说好了暑假陪她看两场《少林寺》电影,可是现在电影院好不容易排上片重映父亲便要离开,谁知道父亲回来的时候还会不会上映?

1982年功夫电影《少林寺》的上映,成为荟市那个暑假最热闹的事情,家家户户拖家带口都跑到电影院去看电影,杨文静看了一遍还不满意,她还想再看第二遍、第三遍。

杨文静撅着嘴生闷气,杨家维哄了她半天,说回来给女儿带南方最时髦的电子手表,并且会尽量快点回来,一回家第一时间带女儿去看电影,杨文静这才重新欢喜起来,认真地看着父亲,说了句:“那你早点回来,我等你回来陪我看少林寺。”

说到这里,杨文静的耳边似乎响起了电影插曲《牧羊曲》的旋律。

“日出嵩山坳,晨钟惊飞鸟,林间小溪水潺潺……”

杨文静的眼神里透着无比的思念:“我爸爸是个很开通、乐观的人,我和他看完一次《少林寺》之后,兴奋得一晚上睡不着觉,嚷嚷着要去少林寺学武,我爸没批评我,让我去学武的时候把他也捎上,还凑趣地从厨房拿来一根擀面棍乱耍了一通,姿势丑得要命,像个猴子一样,我和我妈快要笑死了。”

听到这里,夏木繁和顾少歧对视一眼。

《少林寺》这部电影很有名,当年以一毛钱票价创下1.6亿票房的奇迹。不过,这些并不是重点,也与案件没有什么关系,明显杨文静偏题了。

可是,年少时的回忆如此美好,让人不忍心打断。

好在杨文静没有在回忆中停留太久,继续往下说案件。

杨家维在出发浣城之前,邀请同行的蔡池到家里来。康萍做了一大桌子菜,他们两个在一起推杯换盏,谈的挺开心。

蔡池是厂里的老司机,老婆是农村户口,在家里做点裁缝活贴补家用,家里有三个儿子,一个读初一,一个读小学四年级,还有一个读二年级。都说半大小子吃穷人,比起双职工杨家维,蔡池的家里条件要差不少。别的不说,同样都是单位分配的筒子楼,杨家维一家三口住得宽松自在,可是蔡家这一家五口却显得逼仄拥挤。

蔡池一边吃一边说着羡慕杨家维的话,杨家维情商高,一边敬酒一边说:“你们家那三个儿子将来长大了可都是劳动力,多好啊。”

蔡池摇了摇头,一脸苦相:“三个儿子说起来风光,但养起来辛苦啊,吃的、穿的、用的,哪一样不要钱?我们家里就我一个人上班,五张嘴咧,唉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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