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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了偶尔听到警笛声会下意识心惊肉跳,吴大猛的生活安稳富足。

养儿方知父母恩。

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,越来越活泼可爱,他开始挂念远在荟市的父母。不知道他一跑数年,父母是否还健在;不知道他离开这些日子,父母的生活是否安康。

他是父母的老来子,看得跟眼珠子一样,溺爱纵容,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送到他面前。

他再混账,也能体会到这一份不求回报的爱。

年关将至,思乡之心愈发浓烈。

终于,他在腊月底潜入荟市,与曾经的老相好黎艳玲搭上线,约定好与母亲见面的时间。他在信封里装了一万块钱、一张全家福,他想告诉母亲让她不要为自己担忧,他以后会不定期寄钱回来,等将来警察不再盯得那么紧了他就把父母接到省城去。

吴大猛以为,一切可以从头再来,一家人团聚幸福在一起。

可是他没有想到,十年过去了,警察的警惕心还是那么高,竟然一直盯着他、盯着他的父母。

只不过露了这么一面,就被警察全面围堵。

就在吴大猛内心闪过无数念头之时,根本看不见前方任何东西的孙羡兵开着车撞上路边一棵香樟树。

随着一声巨响,汽车再一次熄火。

孙羡兵的心跳越来越快,声音干涩而颤抖:“怎,怎么办?”根本看不见路,怎么开车?逃不走的话,吴大猛会不会杀了自己?

喵呜——

煤灰的大眼睛凑近窗边。

猫眼闪烁,透着股妖异。

吴大猛对上这双眼睛,脑中那根紧绷的弦突然断裂,整个人进入疯狂状态。

“死猫!你这只死猫!给老子去死!”

砰!砰!砰!

原本抵在孙羡兵右边太阳穴的枪口陡然松开,吴大猛右手执枪疯狂朝着车窗射去。

哗啦——

车窗玻璃碎裂。

阳光陡然射了进来,污浊的世界忽然明晰。

孙羡兵眼前一阵刺痛,耳边一阵轰响,热血一下子全都涌上脑子,肾上腺素飙升。

“左——”

岳渊一声大吼,压过所有声响。

福至心灵,孙羡兵快速往左歪倒。

戴上消音器的狙击枪发出一道暗光。

前挡玻璃碎裂的那一刹,子弹随着阳光一起射入,准确击中吴大猛眉心。

一道血光闪过。

吴大猛的狂叫声戛然而止。

瞳孔一缩。

执枪的右手颓然而落。

他的人生,定格此刻。

巨大轰响之下,孙羡兵的耳朵暂时性失聪。

什么都听不见。

世界变得寂静无比。

极致的寂静之中,心跳声渐渐响起。

砰!砰!砰砰!

我还有心跳?

我还活着?

孙羡兵一动不敢动,依然保持着□□之姿。

直到有人打开门。

直到有人托起他的身体。

直到有人喊他名字。

孙羡兵这才恍过神来,缓缓睁开眼睛。

一睁眼,便看到夏木繁那双弧线分明、顾盼神飞的眼睛。

亮似繁星。

孙羡兵努力扯出一个笑容:“我莫得事。”

孙羡兵的声音粗糙干涩,仿佛铁器刮过枯树皮。

可是落在夏木繁耳朵里,却美似天籁经纶。

——他没事!

——他没有被吴大猛杀害。

——十年前,魏勇失去了战友荀阳州。这一次,夏木繁没有失去孙羡兵这个伙伴。

左前肢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伤,破了条口子。

夏木繁带它到附近卫生所消毒、包扎,煤灰看着包着白色纱布的脚开始哼哼唧唧。

【夏夏,我现在是伤员,走不了路。】

【你得天天抱着我。】

【还要鱼干,好多好多鱼干。】

夏木繁疼惜地抱着煤灰,重重点头:“好!”

吴大猛抓捕过程太过刺激惊险,事后回想夏木繁都捏了一把冷汗。

煤灰居功甚伟,不管它怎么撒娇,无论它提什么条件,夏木繁都会全力配合。

让煤灰带着小伙伴们拦车,夏木繁原计划是干扰吴大猛视线。

民间常说,猫有九条命。

猫有发达的平衡系统、完善的机体保护机制,脚趾上厚实的脂肪质肉垫能起到抗震作用,尾巴可以保持身体平衡,而且猫前肢短、后肢长,肌肉韧带强,擅长跳跃。它们身体灵活,在车辆刚起步时扑上引擎盖,即使被甩落,也不会有事。

猫猫们虽然身轻体弱力量小,但只要数量足够多,遮挡住车辆视线,吴大猛逃离速度也会受阻。

不过,夏木繁料错了一件事。

她没想到吴大猛疑神疑鬼,惊惧之下对着煤灰开了枪。

在夏木繁看来,吴大猛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比天还大,明知狙击手埋伏四周,逃命过程中绝对不敢让枪离开孙羡兵太阳穴,自然也就不会伤害到猫猫们。

枪声响起的那一刹那,夏木繁的心仿佛被什么揪住,几乎无法呼吸。

不过好在,灰喜鹊那几大坨鸟粪糊在车子前挡风玻璃之上,起到了关键的作用。

学车过程中,虞敬曾经告诉夏木繁和孙羡兵,如果鸟粪落在挡风玻璃上,千万不要用玻璃水雨刮器,鸟粪一旦用玻璃水喷洒,再加上雨刮器摆动,立刻会让车窗变得模糊不清。

孙羡兵很聪明,一看到鸟粪滴落,立马假装慌乱开启雨刮器,挡风玻璃顿时污浊不堪。

因为视线浑浊,吴大猛心中又惊又怕,胡乱开枪失了准头,再加上野猫们身手敏捷,除几只野猫因为玻璃飞溅划伤皮毛外,其余都安然无恙。

处理完所有猫猫们的伤势,每只猫投喂几条小鱼干之后,夏木繁抱着煤灰回到派出所,刚一进屋便被叫到所长办公室。

“报告。”

夏木繁的声音没有像往日一样响亮清脆,推门的动作有些慢吞吞的。

夏木繁知道,自己这回莽撞了。

将刘爱珍拖出安全地带,让她直面执枪的吴大猛,那么多围观群众看着,并不符合警察的执法要求。

魏勇从办公桌上抬起头来。

眼前的夏木繁像打过霜的白菜一样,这让魏勇有些心软。

到底还是个刚参加工作的孩子呢,穿上警服不过才半年。

魏勇记得夏木繁刚来报到时,人事档案上写着她八岁丧母,父亲再婚长居荟市,她却从小生活在农村,高中毕业于荟市新樟镇中学,可见是个缺少父母关爱的孩子。

夏木繁能够凭实力考上华夏警官大学,足见她的聪敏、坚强与独立。

魏勇一直没有说话,这让夏木繁有了压力,主动承认错误:“魏所,今天是我错了,我接受您的批评和处分。”

魏勇苦笑:“我还没批评你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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